>纥石烈突地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三个县的土地再分配问题,就让原本对他们十分敌视的百姓们彻底转变了态度。
当然,这也不得不归功于幸亏这次派出来的是威武卫,而不是地方大营。
众所周知,左右威武卫、御林卫、神骁卫六卫虽然名义上是皇帝的亲卫,但如果按现代叫法,它还有一个别名:仪仗队。
也就是说,这六卫中的兵卒,几乎都是良家子出身,许多都是名门之后,除了长相、身高乃至武道修为都有门槛外,家世也几乎没有太差的,进六卫中属于刷个履历镀个金,方便以后被皇帝看到眼里好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刷脸提拔。
像明朝的锦衣卫、清朝的御前侍卫,都是这一类,只不过这个时代仪仗和亲卫都是混用的,也没有明确的差异。而到了明清,就会进一步区分开。尤其是清朝,彻底将仪仗队归为銮仪卫,把贴身护卫的“保镖”称为御前侍卫,而整体负责皇帝安全的军队则是护卫营或前锋营。
这样的背景,意味着这些士卒的整体素质会高上不少,至少大部分都识字,因为不识字的连最基础的武道修炼都很难做到,依靠口口相传的口诀是没办法进一步修炼的,识字,也就成了这些最低九品修为的武者们的基础能力。
更重要的是,这些良家子出身的威武卫武者也都能听指挥。只要主将能够及时控制,就不会出现入城即劫掠地方的情况——地方大营和军户出身的那些连粮饷都领不全的穷军汉是不可能做到如此“军纪”的。
要知道,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可不是说着玩的。
哪怕在另一个时空,从古至今能够做到不危害百姓的军队,古往今来明确记载的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号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岳家军,另一个就是大家所熟知的那个近现代最珍贵的遗产了。
如此一来,这些本就粮饷比一般军户高不少的威武卫士卒,因为识字率超过八成,被纥石烈突地临时委派了厘田、分地的任务,也很快就赢得了当地百姓的信任。
这些出身不低的士卒可不会看当地豪强和大户的脸色,有以慕容如烟和纥石烈突地为首的这几个“神仙”看着,更不敢吃拿卡要,所以分得相对还算公平,也让“军队”这个素来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变得亲切起来。
自然,所谓“军纪”,还是张承道在纥石烈突地临行前,专门耳提面命对他说的。
张承道甚至将什么“帮百姓修补屋舍”、“帮农户耕种田地”之类的“真言”都传达了。
不过张承道也知道自己都算是纸上谈兵,故而最后还是总结道,让纥石烈突地私下里“便宜行事”。
而纥石烈突地私下里想了又想,还是没敢采纳自家宗主的那些建议。
倒不是那些建议不好,而是纥石烈突地以为,自家宗主从前接触的,可能都是天界的“神兵天将”,也算是“神仙”,本就与凡间的凡人不同,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自己能做到不使威武卫士卒侵扰百姓,已是借了自家这“白石仙宗的仙人”的名头,硬压着才做到的,就这也砍了好几个头。
而若是再逼这些并没有提前进行思想教育的军汉们修补不属于自己的屋舍、耕种不属于自己的田地,只怕真就控制不住,酿出一些惨剧来。
到时候就算能以军法及时约束住威武卫,军民之间的信任也会大幅度降低,想再修补,就难了,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行事更保守一些。
因此,纥石烈突地选择使当地百姓快速接受威武卫的办法,就是令识字率不低的威武卫帮忙厘田分地,并在自己受张承道的允许的权力范围内,将其同样作为类似“军功”的功劳瓜分下去。
一日克三城都是慕容如烟在干活,左右威武卫的士卒们可是一个人头都拿不到,这要是再不分润点好处,还怎么带军?
无论是从前的大周,还是如今白石仙宗治下的军队,可都还是以人头为主计军功的!
总之,以厘田分地作为“功”来统计,堪称是绝妙的一招。
威武卫的士卒们得到了“军功”,百姓们得到了土地,除了因为隐田和隐户而被教训了一顿、并收缴了大部分家产的地方豪强和大户不满意外,所有人都很满意。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纥石烈突地终于领着威武卫,继续向西进发,来到了襄武县外。
襄武县是从陇中地区进入陇西郡的第一个县,也是陇西郡的郡治所在,不久前刚被张承道改为襄武城,但当地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显然地方上还服从于旧俗、旧名,还有旧主。
守城的是陇西李氏的一位卢姓家将,叫卢成义。
襄武县的县衙里,早就被派过来守城的卢成义在听到威武军于县外一里之外就扎了营后,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一般来说,攻城军扎营,至少也要二里开外,大概三、四里的距离,这样可以避免守城军突袭。
而距离城池一里就扎营,要么领军的是个连纸上谈兵都不懂的傻子,要么是艺高人胆大,故意嘲讽。
纥石烈突地定然不属于前者,当然也不是后者,因为人家压根儿就不是人!
人家是仙人!
是白石仙宗的神仙!
如果是之前陇西众人还对印有“白石仙宗”烙印的事物没什么概念的话,纥石烈突地兵不血刃之下,一日克三城,早就让他们清醒认识到己方和敌方之间毫无胜算希望的差距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不造反,就有活路吗?
失去从前地方土皇帝的地位,和死有什么分别?
不造反,上面的人要拱手让出利益,下面的人要彻底失去依赖宗族势力维持的生计,更别提从最初选择造反开始,就是一步臭棋,是一个让陇西这条大船渐渐沉默的无奈的选择。
因此,眼前的情况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船必沉,所有人也知道这条船正在沉,但大部分既得利益者却无法迈出这条沉船。
明知道会死,但总还抱有侥幸心理,就像明知道股票大跌却咬着牙死都不肯出手的股民。
万一能和谈呢?
万一……有转机呢?
不过,不管会不会发生转机,至少现在不会有。
卢成义连着让亲信看了三回紧挨着的城门,却连府衙的门都不敢出,生怕被纥石烈突地一个“雷公助我”给劈死。
“纥石烈他来叫城了没有?”
卢成义第四次向跟前的亲信追问。
手下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只是从前面三个县的经历来看,比起守城的将军,像他们这些手下人,并没有什么必死的性命之忧,是以不如卢成义恐慌。
只听手下恭恭敬敬地答道:“禀将军,还没有!”
卢成义又是好一番唉声叹气。
纥石烈突地迟迟不攻城,就像始终不落地的靴子,让卢成义实在惧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手下早就看出了卢成义的恐惧,思及往日卢成义对自己不薄,便左右张望一番只有自己和两个同为卢成义亲信的偏将的屋内,又瞥了眼空荡荡的屋外,方压低声音,咬牙劝道:“将军,李氏虽待将军不错,只是如今他们明知那纥石烈去哪,哪儿的守将就死,却还逼迫将军来此地守城,实是不仁,不如……不如咱们弃暗投明,莫要跟着李氏一条道走到黑了!”
卢成义听得这话,顿时一个激灵:“不行不行不行!李氏家主对我乃赏识之恩,我怎可轻弃之?何况背主之人,焉能得好?”
他说完这番话,仿佛才定下了心神,盯着给自己出这主意的亲信看着,目露怀疑之色,故意长叹一声,道:“知遇之恩不可不报,不如我舍去这条性命,你们拿我人头作降礼,想必以千金买马骨之意,也当给你们一个好去处,如此,方不枉你们追随我一场!”
“将军不可!”
“不可!”
“万万不可啊将军!”
屋内三个亲信皆是大惊失色,几乎异口同声,乃至纷纷跪下。
其中一个率先乞道:“李氏对将军不过些许提拔恩情,而将军于我,才是恩重如山!将军万不可生出如此念头!实羞煞我等!”
“是啊将军!卖主求荣,岂是大丈夫所为!”
唯有最先相劝的那手下,虽也跪下,却并未随另外二人表忠心,而是仍加大力度,继续劝道:“将军实在多虑!如今纥石烈突地虽扎营在外,不曾叫城,不正是故意令将军弃暗投明么?那李氏本就是因私欲起逆反之心,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些许提拔的小惠,如何就能逼得将军反了朝廷呢?更别提将军欲要以命相偿了,实在不值!他李氏挟恩以逼将军,如此下作心思,实不配为人主,更不配为人君啊!还望将军三思!”
这手下好一番感人肺腑的话,硬是给卢成义递足了台阶,说得卢成义心动不已。
毕竟没有人愿意白白送死,卢成义就更不肯白给李氏做嫁衣了。
况且方才自己不过略一试探,便试探出这三个自己素来最信任的手下,竟也都没有守城之心,更枉论其他人……
此城,早就未破已破了!
只是卢成义毕竟乃是李氏家将,放在朝廷那边,甚至没名没号,只有在李氏这边,才能混成个守城将,所以从名义上来说,还真不好意思就这么向纥石烈突地投诚……
抹不开那个脸!
于是卢成义仍旧一副惶恐无奈的神色,敲着太师椅的两个扶手,不断哀叹:“李氏于我有恩,我不能背弃,你们几个乃是我之手足亲信,我亦不忍使你们送死……唉!唉!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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